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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九章 同意放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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坐了很長時間,天色漸漸暗淡下來,杜公館裏裏外外都亮起了燈光。他不禁有些焦急,難道杜月笙知道陸更生出家,心裏很不滿意?會不會對周鵬他們下毒手?

又過了會兒,天已完全黑了,杜月笙還是沒過來,顧嘉棠也沒來。葉知秋的心就像懸掛在走廊的燈,晃蕩得厲害。他再也等不住了,起身來到樓梯口處,打算上樓去。

這時,樓上響起腳步聲,杜月笙陪著一個中等身材、戴大禮帽的人下來,兩側保鏢緊緊護住他們,顧嘉棠也在其中。

杜月笙見到葉知秋,臉上露出驚訝之色,轉而恢覆平靜,微微點下頭,也不說話,送那人到大門外。十來輛汽車出車庫駛出,一些身著中山裝的人擁著那人上車,其餘人分坐前後兩輛。杜公館的保鏢們坐上別的車子,杜月笙朝那車搖了搖手,車隊緩緩駛出院門。

葉知秋看呆了,這人是什麽來頭?要杜月笙親自相送,還派這麽多保鏢護送。他想不出上海灘還有這麽一號人物。

杜月笙等車隊遠去,才在保鏢們簇擁下回來。女傭過來說:“先生,晚飯準備好了,太太們在等你用餐。”

杜月笙象是疲憊地揉揉腦門,說:“叫她們吃好了。另外在這裏擺一桌,我要陪客人吃飯。”

女傭答應一聲下去了。

葉知秋著急起來,他還有客人,那自己跟他商量事情。也顧不得禮儀了,上前說:“杜施主,想必顧施主已經向你匯報了我的事。請你下個命令,把周鵬他們放了吧。”

杜月笙笑了笑說:“不急,不急,我們邊吃邊談。嘉棠、焯山,你們也一起吃吧!”

原來他說的客人是我,看來事情好辦了。葉知秋松了口氣,說:“杜施主,我已經出家為僧了,跟你們共坐一桌只怕不合適。還是以後請你到寺廟來,我供奉一桌齋菜。”

顧嘉棠對葉知秋很有好感,怕他這樣推辭,會引起先生的反感。便說:“你省省吧!你們和尚廟的齋菜能白吃嗎?到時候一桌齋菜沒幾塊錢,先生倒是要破費不少。你還是一塊兒吃吧,替先生省幾個錢。”

大家笑了起來,葉知秋也不好再堅持,隨他們坐下。

酒菜很快端上,滿滿當當擺了一桌。杜月笙說:“你不介意我依舊叫你葉知秋吧?”

葉知秋盼望著放人,哪敢有異議,說:“杜施主,名字不過是個稱呼,只要叫的應就行。你喜歡怎麽叫就怎麽叫。”

顧嘉棠笑著說:“你這話幸虧對先生說,要是換了我的話,我就叫你阿貓阿狗。”

葉知秋微笑著說:“顧施主,你也可以隨便叫我,怎麽叫都隨你。不過,你不能叫我小紅,那樣我會受不了的。”

大家都知道小紅是顧嘉棠的相好,葉知秋這般調侃,實在太有意思了,連杜月笙也放聲大笑。

葉知秋陪笑著,眼睛卻看著那個膚色較白、高高瘦瘦的人。只見這人很是斯文,眼神卻異常犀利。心想,此人應該就是八股黨之一、槍法如神的葉焯山。據說他能在一個小房間裏,無論何時由別人拋一枚銅板飛向天花板去,隔著大衣皮領,能迅若鷹隼地從腰際間掏出槍來,一彈擊中猶未來得及墜落的銅板。這個傳說是真是假不知道,但從他的眼神就能看出此人絕非浪得虛名。

杜月笙笑了會兒說:“葉知秋,既然你不介意這些,那這酒菜也不用推辭了。我們先喝一杯。”

葉知秋想,我這方面早就破戒了,還跟你客氣幹嘛!他站起來一一向三人敬酒。

酒過三巡,葉知秋說:“杜施主,你要我辦的事,我基本上完成了。雖然沒有殺陸更生,但他已出家為僧,而且要求家裏人不得從事不正當的生意。不知你能否滿意?”

說著便把事情的經過完完整整叫一遍。等全部說完,,他眼睛緊緊盯著杜月笙,生怕他臉上有不悅之色。

杜月笙的耳目遍布上海灘,這次陸更生出家搞得如此轟動,他豈有不知之理。但他並不知道這是葉知秋所為,還以為是湊巧罷了。聽葉知秋這麽一說,完全出乎他的意料。他感覺這年輕人辦事邪乎得很,居然出了這麽一招,實在匪夷所思。

他迎著葉知秋的目光對視一會,臉上浮出了笑容,說:“葉知秋,你這麽做我非常滿意,沒想到還有這種方法可以解決我與他的恩怨。好,很好!”

這話聽著比喝百年陳釀還舒服,葉知秋懸著的心放了下來。他說:“杜施主,我私自做主,的確捏了把汗,感謝你寬宏大量!”

杜月笙擺擺手說:“你為了辦成此事,不惜出家為僧,去勸化陸更生,犧牲非常大,令杜某人欽佩!陸更生在生意場上與我作對,成了我的眼中釘肉中刺,我欲除之而後快。不過他為平民百姓造福,善事做了無數件,要殺他我也是心懷愧疚。如今形成皆大歡喜的局面,全仗你的功勞。葉知秋,我單獨敬你一杯!”

葉知秋趕緊站起來共飲一杯,心想,是不是該提醒他一下,把周鵬他們給放了?

杜月笙還沒等他開口,率先說:“葉知秋,你令我杜某人少做一件虧心事,我十分感激。你那兩個朋友,原先我說留一人,放一人。現在我決定一起放了。扣押了他們這麽久,我也作些賠償。等會兒我送他們一人兩千塊錢,權當我的歉意。”

葉知秋差點驚叫出來,沒想到杜月笙如此爽快。他忙說:“杜施主,你能放他們,我已經是千恩萬謝。至於補償,萬萬不能收。”

杜月笙笑著說:“這是我送他們的,又不是給你的,你幹嘛替他們做主呢?”

葉知秋略有些尷尬,撓了撓頭皮不吭聲。

杜月笙又說:“怎麽,一說你沒份,心裏就不痛快了?你這小子,怎麽能少的了你那份呢?嘉棠,去賬房取一萬塊錢來,算我對葉知秋的謝意。”

葉知秋傻了眼了,又是一萬塊,這是不是做夢啊!他無論如何也不敢收這份禮,推辭說:“杜施主,你這樣做太看不起我了。這錢我絕對不收!”

顧嘉棠笑著說:“葉知秋,這樣也叫看不起,那我巴不得有人天天看不起我,那我賺大發了。先生既然開口了,你就安安心心領受。你是和尚,不是娘們,別扭扭捏捏、推三阻四的。”

他邊說邊往外走。

久不吭聲的葉焯山也笑瞇瞇地說:“葉知秋,你在哪家寺廟出家?改天領我去。這做和尚看來好事多多,不光能勸人為善,超度世人,還能掙大錢,實在太妙了!”

葉知秋不好意思的笑了,心想,看來錢是不能推卻了,但怎麽能坦然領受呢?杜月笙曾說要我殺兩個人,陸更生已經出家了,那剩下那人如果也是這樣解決,那既能幫他一把,又能讓地獄少添一條亡魂,豈不是一舉三得?

他說:“杜施主,昔日你曾說要我殺兩人,那麽請問另一人是誰?佛法無邊,想必也能度化他。”

葉焯山說:“先生,葉知秋看來掙錢掙出癮來了,還想用同樣的方法再掙一筆。”

杜月笙笑著搖搖頭,說:“葉知秋,你讓陸更生出家,只不過是機緣巧合罷了。陸更生本來就有一顆善心,經你一番點化,所以才有這種結果。若是十惡不赦之徒,任你說得天花亂墜,也不能讓他有絲毫動搖。”

葉知秋想想也是,若是光動動嘴皮子就能把人說服,那這世上哪有什麽惡人。

這時,顧嘉棠拿著厚厚的一疊錢來,放在葉知秋跟前說:“葉知秋,這麽多錢你打算怎麽花?”

葉知秋笑著說:“我一個出家人,天天清茶淡飯,能有什麽花錢的地方,我也想不出怎麽花。這樣,顧施主、葉施主,我們可謂是一見如故,請你們辛苦一下,把這錢幫我花了吧。”

說著,把錢移到他們面前。

杜月笙面呈驚愕,看著葉知秋說:“葉知秋,我還以為你是個六根不凈的小和尚,沒想到你視錢財如糞土,真是令我刮目相看啊!這錢你不要推卻了,即使現在用不上,將來總會派得上用場的。他們掙錢的路子多得是,你不用分給他們。”

顧嘉棠大笑,說:“我還頭一回碰到幫人花錢的事,竟被先生從中阻撓了。”

葉焯山也跟著說:“難得幫人一把,做一回善事,體驗一下好人的滋味,無端端地被先生攪黃了,可惜呀可惜!”

杜月笙笑罵著:“我頭一回發現你們臉皮這麽厚!想拿葉知秋的錢,還把自己標榜成一個好人,真是服了你們了!想做好事還不容易,你們隨葉知秋去普濟寺,一人捐五千,這不就功德無量了嗎?”

顧嘉棠忙說:“先生,我這顆善心,就像剛剛要綻放的花朵,一下子被你的狂風暴雨打得七零八落,你叫它還怎麽綻放?”

杜月笙詫異地說:“焯山你聽,嘉棠什麽時候變得如此詩情畫意、文采出眾啦?”

葉焯山笑嘻嘻地說:“先生有所不知,自從顧老大跟小紅好上以後,受她的熏陶,文才慢慢的培養起來了。”

杜月笙拍拍腦門說:“不對呀!我怎麽沒聽過小紅姑娘在這方面有才華。小紅姑娘的才華不是全在床上嗎?人家說,如果床上那功夫為考試內容的話,小紅姑娘不是狀元就是榜眼,最次也是個探花。”

說著,他率先笑起來。顧嘉棠鬧了個大紅臉,不好意思笑了。葉知秋顧忌自己的身份,沒有跟著起哄,只是微微一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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